第20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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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刚刚触碰到分神期的边缘,但是在这一方虚拟程度极高的‘界中界’里,却可以拥有毁天灭地或者开天辟地的力量,足以在某个时间点、某种层面上,和伏羲抗衡!”
  “虚拟的游戏角色,怎么可能拥有自我意识?”
  李耀问道。
  “那你觉得,生活在伏羲创造的这方虚拟世界里的人们,是否拥有自我意识,算不算是‘人类’呢?”
  血色心魔反问,不等李耀回答,便顾自道,“他们是否拥有自我意识,算不算人类,这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拥有情感,会害怕,会痛苦,能感受到快乐和幸福,倘若你降下天雷地火,毁掉这个世界,屠杀无数‘虚拟人’的话,一定能听到他们嚎啕大哭和绝望的吼叫。
  “你可以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假的,是伏羲用数据堆砌出来的,但究竟什么才是‘真’呢?数据堆砌出来的人类,就一定比细胞堆砌出来的人类更低等,更不真实吗?他们的痛苦和绝望,便不是真正的痛苦和绝望,他们的幸福和快乐,便没有任何价值吗?”
  “我,我不知道。”
  李耀有些恍惚,“老实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高维,什么是低维,我又一次糊涂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当我以为,自己找到了最终的‘真实’时,往往会在这真实背后,看到更大,更深的虚假,洞虚,洞虚,洞彻虚假,何其难也!”
  “或许,真假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而是相对的,程度上的概念,并没有绝对的真假,只有‘比较真’和‘比较假’的区别。”
  血色心魔沉吟道,“如我们眼前这样,在晶脑中由数据堆砌出来的虚拟世界,维度比较低,也就‘比较假’,但并不意味着它就没有真实的一面。
  “而我们所谓的真实世界,也无非是由电子、中子、原子、分子和各种强弱作用力黏合在一起才构造出来,作为置身其中的智慧生命,我们自然而然认为它是真实的,是颠扑不破,不可改变的,但如果存在某种四维智慧生命,可以随心所欲改变强弱作用力,改变我们这个宇宙的基础法则,它是否也有资格认为,我们的三维宇宙也是假的,只不过是一个玩笑,一场游戏,甚至一篇拙劣的小说呢?
  “但这个四维智慧生命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既然虚拟世界中的人们还可以开辟他们的虚拟世界,那高维宇宙之上,肯定还有维度更高的宇宙,真实和虚假就像是一条无尽延伸的道路的两端,真实没有尽头,虚假也没有尽头,谁都没资格说自己是绝对真实的,大家都要修炼,要不断修炼更高层次的真实,即便如此,我们也永远不可能抵达目的地,只能一路疾驰狂奔而已。”
  “……”
  李耀默然无语,神魂如微妙的涟漪,倒映在漫天电闪雷鸣之间。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血色心魔问道。
  “当然,我懂你。”
  李耀道,“我只是一直在想你刚才打的那个比方,那个现实世界中一无是处的失败者,在虚拟世界中呼风唤雨,毁天灭地,如神魔降临的比方。”
  “这个比方,有什么问题?”
  血色心魔微微一怔。
  “没什么问题,反而非常贴切,甚至揭示了某种……多元宇宙的真理。”
  李耀喃喃道,他并不存在的大脑又隐隐疼痛起来,在极限痛楚中,喷涌出了更多数据和信息的热流,令他的神魂涟漪变得越来越明亮,无尽觉悟,就像是闪电划破长空一般,照亮了他的道心。
  “假设你是对的——虚拟程度越高的世界,越‘不真实’,其根本法则越简单,越容易被突破,也就越容易呈现出千变万化的神通,七彩纷呈的法术,甚至光怪陆离,无法解释的‘魔法’,非但高维宇宙入侵者,就连这一方世界的土著,亦有可能突破法则,掌握这些神通、法术和‘魔法’。”
  李耀道,“而某个世界或者说宇宙,其‘真实度’越高,根本法则就越复杂,越牢固,越不容易被突破,能凌驾其上的高维宇宙入侵者和觉醒神通的土著就越少,就越不可能出现法术、神兵、‘魔法’、‘斗气’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乍一看,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就显得越普通?”
  “理论上,没错。”
  血色心魔想了想,“最简单的比方,一个游戏的难度越低,相当于虚拟度越高,玩家可以使用的法术和技能自然就越多;而难度越高,真实度越高,玩家自然不能‘犯规’了,所以呢?”
  “所以,‘地球’究竟算是什么呢?”
  李耀道,“我们原本以为,所谓‘修真秘法,万千神通’之类的东西,和‘灵能’息息相关,唯有灵能浓郁的世界才能尽情施展法术,而地球是一方灵能枯竭的所在,所以地球上才没有任何超自然现象和神通秘法、魔法斗气之类东西的存在。
  “但这是说不通的。
  “如果地球真的没有灵能,只是星辰大海、多元宇宙中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子,它凭什么成为洪潮的中心,又凭什么困住亿万强者,让所有强者的神魂都陷入……永无止境的死循环?
  “所以,能否按照你的‘真实度’理论来解释——地球实际上是一处高维宇宙,甚至是一处‘高高高高高维宇宙’,比修真四万年的世界维度更高无数倍,或许也比绝大多数魔法宇宙之类的多元宇宙维度都高无数倍,也就是说,地球更‘真实’,其根本法则也就更牢固,更难以被突破,就像是坚不可摧的牢笼!
  “地球人并非不能施展神通或者魔法,他们只是在地球上无法施展而已,一旦他们能进入盘古宇宙、魔法宇宙等等低维宇宙,瞬间就能获得‘降维优势’,变成这个低维宇宙的中心,拥有万千气运的加持,无数少女的爱戴,各种惊心动魄的奇遇和荡气回肠的冒险,成就无上的传奇,就像我一样!”
  “……”
  血色心魔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说的,的确有那么一丁点道理,地球并非灵能枯竭的普通星球,而是一处更加真实,也就更加坚固的囚笼,甚至,在洪潮肆虐的范围内,地球是维度最高,也‘最真实’的所在!”
  第2901章 轮回和吞噬
  “轰!咔!”
  积郁在天穹之上的雨水,终于在闪电缭绕和雷霆轰鸣中滚滚落下,天地顿时被狂风暴雨充塞,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大地,转瞬变成了水乡泽国。
  李耀的神魂深处,亦像是无数道闪电骤然炸开,获得万千明悟。
  眼前的每一滴雨水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组成这一滴滴雨水的数据。
  用来描述雨水速度,重量,清澈程度和弧形表面的所有数据,在他的神魂涟漪之间扩散开来,令他能掌控这一方“界中界”的每一个细节,亦可以改变自己的神魂形态,把自己变成一颗雨水,藏匿在亿万雨水中。
  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伏羲不调动90%以上的计算力,休想把他找出来。
  “原来如此,所谓神通,无论法术也好,魔法也罢,或者什么斗气之类的概念都无所谓,本质上,就是高维生命对低维宇宙的干涉和扰动。”
  李耀的觉悟,如晶莹剔透的莲花般冉冉绽放,“高维生命更加‘真实’,自然能一眼洞彻低维宇宙的‘虚假’,并且掌握低维宇宙中一条条虚拟的法则,成为低维宇宙中的神魔。
  “但这并不意味着,低维宇宙就无法产生自己的智慧生命,也不意味着这些低维智慧生命就是假的,更不意味着,这些低维智慧生命,没办法向更高的维度,做出他们的反击!
  “病毒虽然结构简单,体型渺小,只要找到合适的变异和传播方式,一样有机会杀死比自己更高级无数倍的智慧生命,来自低维宇宙的病毒,为何就不能彻底粉碎自己的天道,战胜更高维度的创造者和控制者?
  “这,就是‘秃鹫计划’的真义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耀心念一动,在漆黑的夜空下,绵密的雨幕中,凝聚出了模模糊糊的人形。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组成手掌的水珠渐渐变成红色,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冰冷的雨滴变成炙热的岩浆,甚至令遮天蔽日的暴雨,都变成一场极度高温的流星火雨,彻底毁掉这一方虚拟世界。
  不过,他当然没有这么做。
  只是在狂风骤雨的掩护下,不断探索和尝试着全新的生命形态,加深自己对数据和信息的理解,争取从神魂深处提取出更多关于地球的记忆。
  他在修炼,修炼前所未有的力量,触碰虚实之间的法则。
  “伏羲的思维深处,真是一处最适合信息生命的修炼圣地!”
  感受着虚拟世界的根本法则,欣赏着支撑这里的底层逻辑,万千数据和信息在自己的指间缓缓流淌,李耀微微一笑。
  伏羲不会做梦,但即便它拥有这样的能力,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天上会掉下李耀这样一个异数,把它的思维中枢当成闭关修炼的所在。
  每一秒钟,李耀这颗病毒或者说“毒瘤”,都比上一秒更加强大,更比前一秒掌握了更多,来自地球的力量!
  “地球上,好像也有‘伏羲’的概念,和女娲一样,都是源自盘古,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两个不同的伏羲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李耀心思电转,飞快想到,“是了,这个盘古宇宙的超级智能,在几十万年前曾经接触过洪潮军团,或许也间接接触过地球,交流是双向的,‘伏羲’这个名字便在地球和盘古宇宙同时流传开来。
  “真相究竟如何,只要能彻底制服伏羲,再通过它找到洪潮军团和黑幕制造者残留的痕迹,自然能水落石出。”
  随着来自地球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动而出,整个世界在李耀面前越来越清澈和通透,他的思触轻而易举触碰并刺破了这一方虚拟世界的边缘,侵入了旁边,新的虚拟世界。
  “走!”
  李耀低吟一声,雨幕顿时洞开了一道绝对黑暗的缝隙,他的神魂化作一道无影无形的流光,顺着黑暗缝隙,在无数虚拟世界之间尽情遨游!
  “唰唰唰唰唰唰!”
  无数虚拟世界如水晶花蕾般逐一绽放,数据流如洪水猛兽般扑到李耀的脑海中,令他瞬间掌握了这些虚拟世界的基本概况、推演模型和底层逻辑。
  他就像是一个不可捉摸、风驰电掣的幽灵,瞬间穿梭于数百片不同的天地之间。
  伏羲依旧没有发现他。
  成年健康人士的体内,大约有一万亿个微生物,伏羲想要搜索并定位李耀的难度,相当于一个普通人想要搜索并定位自己体内,一万亿个微生物中的一个。
  但李耀却发现了吕轻尘。
  更准确说——是混合着吕轻尘、楚之晓、关七星、元寇、云海心等人的神魂碎片,重塑出来的一个全新“神魂”,“人格”,“虚拟人”之类的东西。
  李耀怔怔看着眼前这方乌烟瘴气的世界。
  这是一方充斥着硫磺、铁锈和血腥味道的钢铁世界,极目远眺,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弹坑,不断喷射着毒雾的裂缝,支离破碎的战车和崩塌的高楼大厦,当然,还有永远缭绕在天空中,遮蔽了绝大部分恒星辐射的乌云。
  在乌云之下,无数修炼者分成不同的派别正在厮杀,李耀可以清晰感知到组成他们身体的数据,变成了“吱吱”作响的赤红色。
  这是一片穷途末路的战火世界,比孽土乐园更加残酷和绝望。
  然而,在地底深处,设施齐备的军事基地中,却有一批荷枪实弹的修炼者,双目赤红,神情亢奋,呼吸急促,凝视着前方规模庞大的……造人工厂。
  没错,这一方虚拟世界的核心,就是深埋于地底的造人工厂。
  这一处造人工厂的规模和结构,和李耀在昆仑秘境深处见到的那一处非常相似,都是直插云霄的钢梁,丫丫叉叉的管道,管道上镶嵌和悬挂着无数暗红色的金属囊,每一个金属囊中,都蜷缩着一个或者两个胚胎,慢慢发育成胎儿和婴孩。
  所有这一切,都由一处大型的超级晶脑阵列来控制,李耀可以从超级晶脑中,嗅到极其浓烈的,伏羲的味道。
  而吕轻尘等人神魂凝聚出来的全新虚拟人,则以一个胎儿的姿态,正在金属囊中慢慢孕育。
  虚拟世界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
  这里的一切,无非是数据的组合和推演,只要伏羲舍得投入大把计算力,而它的水晶大脑又足够支持,想要时间流速多快都可以。
  于是,李耀很快就看到了这个全新虚拟人的一生。
  看到他从小小的一颗胚胎发育成健康强壮的婴儿,甚至在强化营养舱中加速成长,一路成长到十来岁的年纪,顺便在脑中植入了大量关于武器和战斗的记忆。
  看到他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地和无数兄弟姐妹一起,离开营养舱,加入训练营,经过极度残酷的非人训练之后,又投入战场。
  看到他在一座又一座战场之间苦苦挣扎,杀死了一个又一个虚拟人,也好几次险些被虚拟人杀死。
  偶尔,他也会仰望星空,思考自己究竟是谁,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的问题。
  但紧张战斗的间隙,没那么多时间让他思考,他再次面临战火,陷入枪林弹雨,在烈焰和毒液之间苟延残喘,直到最后,被一门晶磁炮正面击中,砸了个粉身碎骨。
  这个虚拟人死了。
  但组成他神魂、人格和记忆的数据却没有消失,而是被伏羲搜集起来,再次揉成一团,揉成一个婴儿的模样,投入一处新的虚拟世界,开始了新的“轮回”。
  每一次“轮回”,他都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而他所处的世界,却像是人类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时间点,并且渐渐向过去推移,从现代回到了古代,从古代回到了洪荒,几十次“轮回”之后,这个虚拟人身上,吕轻尘等人的神魂特征已经非常稀薄,他也越来越少仰望星空,思考“我是谁”的问题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耀能隐约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他知道“真实世界”大概过去了三五天或者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但是在虚拟世界的几十次轮回中,时间却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伏羲将数千年的数据高度压缩,在短短十天半个月内呈现出来,一定要消耗大量计算力,甚至影响“伏羲舰队”的布局和进攻,究竟塑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来了?
  “我觉得,这像是某种潜移默化的催眠。”
  血色心魔道,“十天半个月前,伏羲虽然借助夜叉小队四名成员的神魂,将吕轻尘的神魂重塑出来,却依旧保留了太多吕轻尘的记忆和自我意识,它有过一次教训,自然不想直接吞噬,也不想刺激吕轻尘的反抗之心。
  “所以,它把这个神魂投入到一次次轮回中,在体验不同人生的过程中,让这个神魂渐渐迷失,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忘记自己的使命,亦忘记‘真实’和‘虚假’的区别。
  “等到这个神魂中属于吕轻尘、楚之晓等人的最后一点记忆、意志和觉悟统统剥落,他完全迷失自己,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伏羲的时候,伏羲的吞噬,就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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