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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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个物件,怎的你们个个说嫁就嫁吗!”
  容絮心里有气有怨,握紧簪子坐起身。她高高举手,想将这害她的簪子给扔了。
  可任凭她前丢后甩,这簪子粘在了她手上,怎么都扔不出去。
  “岁明珵送的簪子,你珍惜千年。我送的簪子还没捂热,就被你百般嫌弃?”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容絮赶忙扭头,视线内飘过一截天青色裳布。她正想撑起身,那人已半蹲在她身前,将她下颌轻握。
  容絮仰头看清来人,惊得抽了口气:“你......”
  “我并未偷偷溜进丹穴山,凤凰族的人都看见我从半空飞过。”风无怀帮她将话说完。
  说罢,他瞟了眼她手里的簪子,伸手取下,再帮她绾在脑后。满意地端量:“还是这支簪子与你相衬。”
  容絮赶忙往后爬开两尺距离,警惕地盯着他:“你来做甚!”
  风无怀盘坐在她面前,自顾自地从茶几上取来茶壶杯盏,边斟茶边说:“我说过要来娶你,你以前记性可不会这么差。”
  容絮皱眉道:“可我没答应嫁给你!”
  他将茶杯端在面前,学她一般驳回道:“可我没说要你答应。”
  他竟耍起赖来……
  容絮脸色一沉,道出闷在心中许久的疑惑:“你娶我究竟是为了救我免除刑罚,还是另有目的?”
  风无怀淡淡睨向她:“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容絮对他的反问很是不满。
  他却不搭话,闲情地呷了口茶。
  容絮受不住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好似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而她只能听之任之,活是一条在他手里无措扭动的鱼。
  她将茶壶拎过来,放到一边,直到他视线落来,她严肃道:“你若真想救我,怎不索性冲进天牢的锁神狱将我救出去,亦或威胁天帝直接将我放了,何须多此一举以两界联姻为条件,胁迫天庭免除我的罪过。”
  风无怀这才将茶杯放下,回道:“我的确可以强行救你出来,可我若真这么做了,你想过后果?非但消除不了他们对你私下勾结魔族的误会,反而笃定你当初明知我是魔帝却还将我复活,如此,你在天界只会永远背负背叛的骂名。”
  容絮听言,寻思几番,竟觉他分析得句句在理。
  “即便你宁愿受刑也不嫁给岁明珵,那些呆板的仙官们只会揣测你是因愧疚而认罪。”风无怀继续与她解释:“为了两界太平的美好愿景,迫于魔帝和天帝的威压,你不得不嫁给我,最终成了促成两界和平的豪杰。如此他们才会相信你当初是无辜的,即维护了你的声誉又免受刑罚,岂不一举两得。”
  “豪杰?你在讽刺我吗?”容絮恼道:“你是池玉时,曾言之谆谆地告诫我莫要因凤帝的胁迫而嫁给明珵哥哥,如今你却以联姻为条件要挟天帝,如此又与我被迫嫁给他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风无怀伸臂将她一揽,拥在自己身前,两人瞬间贴在一起。
  他低下头来,盯着她盛满怒气的眼睛:“对你而言,嫁给他和嫁给我,难道毫无区别?”
  容絮正要张口,却被他眼中乍现的寒意慑得心中一怵。
  她险些忘了,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个话虽少却偶尔体贴的少年,而是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你若想免受刑罚,只能联姻。”他停了停,才又道:“如果你想回天庭受刑,也晚了。天帝断不会允许你受半点刑罚,否则天魔两界再起冲突,魔兵来犯,他吃不消的。”
  他每句话都说得平缓淡然,可每个字都似一根坚硬的铁钉,将她扎扎实实定在原地,逃不开躲不掉。
  容絮顿时觉得委屈极了。
  天帝,凤帝,魔帝……个个施压于她,仿佛她若不嫁去魔界,这天地就要大变似的。
  她心口的火像淬了油般,猛地冒起三丈高。
  哪里管什么粗言鄙语,扯住他衣襟,大骂道:“两界联姻关我屁事!天帝要与魔界修好又关我屁事!当初我就该把那颗蛋给砸了,也好过费尽心思养了个不听话的娃!我不需要你将我救出来,我只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即便一个人也好,我谁都不嫁!”
  容絮一口气怒斥完,眼眶因激动而泛红,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你就对我如此生厌?”风无怀忽然抬起一只手,抚在她脸颊,幽幽问道:“假若我不是魔帝,你也这般抗拒?”
  容絮愣了愣,还未开口,他突然低头靠近。
  容絮慌忙用手撑在他胸前隔开距离,哪想他竟使坏地弯身,她迅速往后弯腰躲避,姿势极为费劲又别扭。
  为稳住身子,她下意识将他衣服抓住,却不想他变成了个没力的软骨头,被她一扯就跌下身来。
  容絮吓得松手,整个人往后栽去。
  嘭地,两人跌在竹榻上,容絮被他沉沉压在身下。但她腰身被他搂紧,后脑也被他大掌护住,并未摔疼。
  可他身子不轻,压在身上就像块大石。容絮喘不过气来,胸口起伏剧烈,忙拍他喊他起身。
  风无怀却是身子一僵,怀中之人娇小又......柔软。
  他低头凝看她又羞又恼的样子,一手撑在她耳旁,另一只手背不由自主地轻拂她脸颊,扫出她一阵心悸,心脏怦怦乱跳。
  风无怀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她红润的两瓣唇上,目光愈渐幽深。鬼使神差地,他拇指轻轻压了压她唇面。
  容絮吓得呼吸停滞,他…他在做什么?
  风无怀的心绪全然在她唇上,那里仿佛牵引着他,缓缓低下头来。
  容絮瞠目呆呆地望着他,心跳异常急促,四肢忽然就像软泥,动不了了。
  “咳咳!!”一道剧烈的咳嗽声恰时响起。
  容絮顿时受惊,双手力大如牛,猛地推开风无怀,一跃而起,落在三丈远。
  她抬眼一看,来人正是赤殷。
  赤殷瞥了眼前方面红耳赤的容絮,又瞧向正缓缓起身的风无怀。
  “容絮还未嫁过去,魔帝如此急切吗?”语气几分不愉的质问。
  风无怀没作解释,方才连他自己都似受了蛊惑般,控制不住……
  他只与容絮淡声叮嘱道:“十日后我来接你。”便转身离开。
  他本已回到魔界处理文旦一族的事,只是北魔将尧虚与兮梦尚未确定叛族的确切位置,他正犹豫是否要来天界瞧瞧这只小凤凰有没乖乖听话待在丹穴山,双脚便迫不及待地赶至。
  仿佛即使只是匆匆一眼,也能安心。
  *
  良久,容絮还杵在原地,皱眉沉思。
  “你讨厌他?”赤殷突然开口。
  容絮回过神,看向他。
  方才风无怀问了类似的话,她没回答。此时冷静下来,却又不知怎么回答。
  即便风无怀再如何蛮横强硬,在她眼里,他始终残留几分池玉的影子,她厌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这才是最令她恼火的,气自己没出息。
  赤殷见她眼中泪光无措地闪着,他叹气地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我起初知道他是魔帝时,却担心他恩将仇报伤害你。毕竟魔帝在天界的名声历来不太好,天庭的仙官不是传他心狠手辣,就是说他杀人不眨眼。可多次接触,才发现他并没传言中那般惊悚可怕。”
  容絮闷在他怀里默默听着。
  他继续道:“这几日我思前想后,认为池玉与魔帝并非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以魔帝那等修为和身份,应是不屑将自己伪装出另一种性格。传言有时是位高权重者希望我们听到的话,道听途说怎么胜得过你亲自去辨别。你如果不讨厌池玉,你也就不会讨厌魔帝。”
  赤殷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容絮在他肩头蹭了蹭眼睛,抬头道:“当初他指责我不该嫁给不喜欢的人,如今他却迫使我嫁给他。反正他做的就对,别人如何都是错的。”
  “此事他是霸道了些。”赤殷点头赞同,又试探问道:“你当真不喜欢他,所以不愿嫁他?”
  喜欢……容絮却被问住了。
  她曾一度将池玉当作孩儿来养,不曾以男女关系看待他,更谈何喜欢魔帝。或者说,她以往压根就没琢磨过‘喜欢’二字。
  赤殷见她迟疑未答,也不清楚她女儿家的心思,便让她自己好好静下心来考虑。
  他道:“如若你真不情愿,舅舅就带你离开这里。管他们什么两界修好,我只管我的小丫头高兴就是。”
  容絮知道他不只是说说来安抚她,可事到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还能逃去哪儿?
  是夜,坦然接受联姻的容絮,许久才沉沉睡去。
  而寂静的丹穴山外,月下惊现一朵洁白莲台。莲台上一名女子裙裳如雪,长发如丝,面容隐在阴影处。
  她盯着某个方向,直直飞去。不一会儿,便落在了容絮屋子的窗外。
  她抬袖一拂,淡淡莲花幽香飘入屋中。少刻,环在臂弯的披帛顿时如箭般飞出,直冲容絮床榻而去,迅速将她捆成了结实的茧状。
  女子转身驾莲台离去,披帛裹着容絮紧随其后。
  眨眼,人已飞去高空,没入如墨的夜空。
  ***
  天界,南虞山,麒麟神族居所。
  夜半时分,岁明珵迷迷糊糊觉着身旁有异物,他缓缓睁眼,扭头一看,登时惊得瞌睡全无。
  容絮怎么睡在此处?!
  他慌忙坐起身,恍惚以为做梦,揉了揉眼,借着清淡月光再看去,的的确确是她。
  岁明珵当真是吓得不轻,总觉得是幻觉。
  他忙将烛灯点燃,手指结印,口中念个破幻诀。口诀顷刻呈涟漪般扫荡屋内,净除镜花水月,可容絮依旧在他床上安静地躺着。
  这会儿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虽说他倾心容絮许久,也曾期盼与她挽手相伴,情深意重。却从未幻想过她会突然躺在自己身边,还是在深夜时分。
  即便容絮过来看他,也不可能偷偷摸摸,更不会似这等不知羞地半夜闯入男子屋内。
  岁明珵百思不解,眼下只能将她叫醒问个究竟,可不能让别人瞧见。
  这般思来,他便轻声唤她名字,容絮却沉睡不醒,他提高声音再唤了数声,她仍是不省人事。
  睡得这么沉?
  岁明珵狐疑地伸手,轻晃她肩头,又加重几分力:“容絮?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不论他如何摇晃和呼唤,她始终紧闭双眼,就像昏厥过去。
  岁明珵这才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分明就是被人给弄晕了放在这儿!
  谁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岁明珵两指施法,轻触她额头,欲用法术将她唤醒。忽而,一道陌生的声音,悠悠荡荡飘在耳边。
  “何不将计就计,顺势而为?”一道略微模糊的女声徐徐响起,像是隔着百丈之遥,又似在咫尺之近,几分空茫,稍带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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