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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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清澈的溪水已经被鲜血染红,银色的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捂住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小心翼翼地将季流云费力拖到了岸边,拔了些野草铺好,让他背朝上躺了下来。
  这一看,不由喉头一酸,眼珠子哒哒就往下落。
  他身上中的那一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拔出,箭尖上的倒钩挂得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流。而更要命的是,刚刚落入水中之时,他垫在了自己的身下,后背受到重击,又撞到了河床里大大小小的碎石,整个后背伤口狰狞,惨不忍睹。
  “流云哥哥,你不能死!”她深吸一口气,咽下不安与惶恐,抬手擦干泪水,眼底有坚毅的神情划过。
  她是大夫,爹爹教了她那么多,这一次,她一定能救下流云哥哥的!
  这么一想,冰凉的心渐渐回暖。
  正在这时,天边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耀,她抬头一看,见一道橙色光线划过天空,先是一怔,继而面露狂喜之色。
  一定是师兄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信号弹!
  只要她和流云哥哥能坚持到师兄派人找到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一定能得救的。
  越发有了信心,低头看向季流云,未有犹疑,伸出手,一把撕开了他后背上褴褛的衣衫。
  ☆、第321章 心意
  淡栗色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少了衣衫的遮挡,季流云的后背越发显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叶落心肝一颤,不忍地别开眼,从自己袖口处撕下一大块布料,转身在小溪里洗净打湿,小心翼翼地替季流云清理起伤口来。
  季流云背上最严重之处便是那处箭伤。
  他怕掉下来时背先着地,为了避免箭头没入骨肉之中,方才在下坠过程中,他将箭匆忙拔了下来,也正这因粗暴的手法,使得伤口处皮肉外翻,血肉狰狞。
  叶落仔细地清洗了一会,总算将背上混合着沙石的血渍给擦干净了。
  幸好箭上没有毒,否则,可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只是,那处箭伤太深,尽管已处理干净了伤口,仍有血液不断渗出,得想办法止血才是。
  暗夜的笼罩渐渐退去,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就着熹微的晨光,叶落四下打量一番。
  此处水源充沛土壤肥沃,应该有草药生长才是。
  她站起身,四下转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了小蓟的踪迹。小蓟是治疗外伤和止血的常见草药,眼下正好可以用来救救急。
  叶落拔了些小蓟过来,用石块捣烂,然后小心地敷在季流云的伤口上,又撕下一圈布条将伤口包扎好,略微松一口气。
  只是,季流云的气息仍然很微弱。
  比起箭伤和外伤,他伤得更重的,是内伤。
  在暗牢中受的严厉酷刑,方才与无痕宫之人的殊死搏击,再加上从高处重重摔下来的那一击,季流云可算是彻底伤到了五脏六腑。
  叶落拿起季流云的手腕听着脉,越听脸色越发难看。
  季流云的脉搏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的样子,手腕也是一片冰凉。
  叶落心底有些发慌。
  她武功本就只是平平,刚刚一战,早已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根本就没办法再替季流云运功疗伤。
  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着沈初寒的人找到这里。
  可这悬崖高耸,若要下来只能绕道山下,再寻路过来,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她盘腿打坐,气沉丹田,想汇聚内力,可半天都提不上进来,只得作罢。
  看来,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沈初寒的人找过来了。
  目光四顾,见此处尚算开阔,又临溪水,且季流云有伤在身不宜挪动,便又找了些野草过来垫在他剩下,又脱下外衫给他盖上,然后坐在他身侧,心神不定地等着援兵的道来。
  叶落算不得胆大,方才在焦急心慌之中,未多加留意,此时定下神来,才觉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有些毛骨悚然,只得尽量离季流云坐得近一些,握住他的手不肯放。
  想要生火,可身上的火折子方才被打湿,已经没法用了。
  好在天色很快亮堂起来,光线透过层云照进崖底,也让她噗通乱跳的心定了几分。
  这时,她却突然觉得季流云的手似乎越发冰冷起来,心下一慌,伸手朝他额上摸了摸。
  这一摸,却是吓了一跳。
  季流云的额头跟火烧似的,烫得厉害,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绯红。
  叶落眉眼一沉,眼中满是急色。
  看流云哥哥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发烧了。
  眼下是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又落了水,就算只是普通的发烧,也很有可能引起极严重的后果。
  她只得又勉强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在溪水中打湿,然后替季流云小心翼翼擦拭着额头。
  心中又是慌乱又是不安,强忍着鼻酸,一遍一遍地沾水擦拭。
  忽的,她看到季流云的眼睫似动了动,不由一喜,趴在他身边颤抖着唤道,“流云哥哥,流云哥哥,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似乎真的听见了叶落的互换,季流云眼睫一眨,唇瓣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流云哥哥,你说什么?”
  叶落俯身,趴在他身前凝神听着。
  “落……落……落落……”终于,叶落听清了几个音节。
  落落?
  她蹙了蹙眉头,起身疑惑地看向季流云,却见他的声音又大了些,清清楚楚能听清是落落两字。
  叶落心跳一滞,呆呆地看着季流云熟悉的眉眼,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滋生。
  她抿了抿唇,没有多想,伸手握住季流云的手,温柔开口道,“流云哥哥,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季流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声音,手上一用力,握得叶落手掌一阵生疼。可看着季流云陡然皱在一起的眉眼,叶落也顾不上痛,忙用另一只手包住他的手背,柔声道,“流云哥哥,是我,我是落落,你不要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轻柔,似一道清风,抚平了季流云眉间褶皱,紧握住她的手也松了些许,却仍是握住不肯放手。
  叶落叹一口气,手指抚上他的眉头,幽幽叹一口气,带了慌张,带了些无所适从,“流云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要不然,我怎么办呢?”
  听到这话,季流云的手指似有若无动了动。
  叶落一喜,眸光又落在了他面上,屏住呼吸望着,只盼着他能睁开眼来。
  季流云头动了动,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梦境之中。
  感到他的额头又有变烫的趋势,叶落心中慌乱,抽出手想去将布条洗净,再替他擦擦额头。
  不想,她的手刚往外抽,季流云便死死攥紧了她不放手。
  叶落一怔。
  季流云这模样,分明是没醒,只是下意识攥住她而已。可是她不知道,季流云何时竟这般没有安全感了?
  抬手摸了摸季流云的额头,只觉越发烫手,似乎又烧了起来,无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流云哥哥,我不走,我去洗个帕子,很快就回来,可好?”
  季流云眉头皱了皱,嘴里呢喃了一句。
  叶落凑过去仔细一听,眼底流光凝住,半晌才呆呆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正恍神间,季流云的声音又落入了耳中。
  “落落,别走。”
  叶落的心“噗通”一跳,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脸颊也发烫起来。
  季流云的语声几近呢喃,带了淡淡磁性和沙哑,话语中有着压抑的情感。
  叶落在感情上虽然甚是单纯,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季流云这话,分明不是普通师兄对师妹会说的话。
  可是……
  她睫毛轻颤,呆呆地看着季流云。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长长的睫羽覆下,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少了他惯常带着的佻达笑意,整个人安静得近乎透明。
  原本噗通乱跳的心又慌乱起来。
  细想起来,她从未见过季流云这般了无生气的模样。
  印象中的季流云,总是恣意潇洒快意恩仇,江湖上的人都知圣手医仙生性佻达不羁,有几分游戏人间的浪荡子模样,可对上自己时,他却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从前总觉得,他只不过是拿自己当小师妹罢了,可——
  他无意识的这一句呢喃,却搅得叶落的心池彻底乱了。
  这时,季流云似又昏迷过去,抓住她手的力道一松。
  叶落有几分魂不守舍地抽回手,拿着布条转身,在溪水里清洗了一遍,拧干净后,又覆在了季流云的额头上。
  如此往复,季流云额上的热度总算退去些许,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饶是如此,气息仍是微弱。
  叶落坐在他身旁照顾着他,却颇有几分心不在焉,脑中不断回响着他方才无意识说的那句话,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
  流云哥哥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他二人竹马青梅,及笄前,爹爹又从未让她出过谷,所以在她人生的前十六年,流云哥哥一直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也仿佛成了她一种戒不掉的习惯。只要有流云哥哥在的地方,她就会感到心安。
  然而,她却从未细想过,流云哥哥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同样是师兄,二师兄对自己的态度,就远远坦荡得多,而流云哥哥,有时候他也会有炙热的眼神望来,自己却总是选择性地忽略掉。
  那么,自己对他,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确实很喜欢他,有很喜欢粘着他,这样的感觉,又是喜欢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么?她不懂,只知道,如果流云哥哥受伤了,她会很心痛,如果流云哥哥死了,她……她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吧。
  叶落双手抱膝坐在季流云的身旁,眼神呆呆地望着他,脑中一片混沌,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忽的,放空的眼角余光看到季流云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她一惊,忙拿起他的手腕把脉,心跳顿时慢了一拍。
  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手腕也冷得跟冰块似的。
  叶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颤了颤,瞳孔猛地一缩。季流云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由滚烫变成了冰冷,仿佛全身的温度都在不断流失。
  原本镇定下来的叶落忽然间慌乱起来。
  她小心翻过季流云的背仔细检查了一番,血已经止住了,看来,还是内伤太重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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