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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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以前,无论是父母还是爷爷,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之前,麻仓叶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双胞兄弟。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爷爷逼着训练,爷爷对他有着强烈的期望,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强大的通灵者。那时候他并不明白爷爷为何如此期待又如此的笃定,明明他就是一个生性懒散的孩子,作为灵媒的资质也不算太优秀。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将如此大的期待与压力推在他身上?他只想过悠闲愉快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他见到了他的兄弟。
  在那暴雨之中,阴暗的傍晚,如同幽灵一般的影子站在荒野,无论身形还是脸孔都与他完全一样,仿佛镜中倒影。
  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作为双胞胎或者说血亲的吸引,让他见到之时便已确认,那是他的半身,另一个自己,本该与他如影相随,却在出生之时便已分离。
  “你为什么要在那里?”
  他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站得那样远?为什么要站在雨里?为什么要与我分开,而不是留在我身边?我们本应不分彼此,哪怕生为两人,也该远比他人更为亲密。为什么要离开我呢?如果要远行,为什么又不带上我呢?我们本该在一起。
  麻仓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涌起这样的思绪,仿佛他的灵魂替代他的理智,向对方发出最为直击心灵的质问。
  那仿佛镜中倒影,雨中幻觉,本该就是他生命中另一个自己的兄弟回答:
  “我弄丢了自己唯一的家人。”他说,“我曾傲慢的以为死亡不会将我们分离,直到第一个五百年,我没有找到他。”
  说着与他相貌相同的少年看向他,此时,麻仓叶终于分辨出了彼此的区别。
  那身影过于孤单,那神情过于苍凉,那个人与其说是另一个自己,倒不如说是神灵在人间疯狂的倒影。
  “我以为是秘法出了问题,于是便有了你,舍去记忆与强大灵力,作为单纯人类的另一个自己。”
  仿佛那样做,就能彻底分离前世和今生;仿佛这样做,能够获得最为纯粹,真正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五百年,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找到丢失的家人。”
  与他相似,如幽灵一般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用那张完全一样的脸,紧贴他的容颜。
  “你说,我是否又弄错了什么?也许恰恰相反啊,也许我们本不该分离。也许唯有我们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自己。”
  少年的手,搭在他的项颈上,仿佛折断他的脖子,也只在弹指之间。
  麻仓叶感到悲哀与困惑。他只听懂了自己的兄弟在寻找着什么,因为找不到而感到焦急,甚至迁怒于自己。
  “那就让我来一起寻找好了。”麻仓叶说,“你的家人也一定是我的家人,在你向上看的时候有我看着脚下,一个人找不到的话,两个人一定可以。能告诉我你在找谁吗?”
  他只听到了一声长叹,之后,与他相同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但是从那天起,麻仓叶已经知道,他有一个双胞兄弟。他的兄弟是一个精神不太稳定,极为危险的存在。
  后来他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有关麻仓叶王的转世,有关一出生时,自己的爷爷执意要杀死这对双胞胎,却因自己的哥哥麻仓好率先出生,利用随他转生的持有灵火灵,攻击了家人之后,留言说未来将取回自己的半身麻仓叶,最后扬长而去。
  “那是极为残酷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转生,若是让他完全觉醒全部力量,参加通灵之战成为通灵王的话,世界就完了。”
  似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有关麻仓好是一个残酷的通灵者,有关麻仓叶王是一个邪恶的灵魂。
  麻仓叶从来没有反驳,只是心中满是困惑。
  如果好是残酷又邪恶的叶王的转生,为什么要先自己一步出生,选择自己直面危险?为什么扬言要获取自己的灵魂,声称自己是他半身,却没有在那时带他一起离开,而是将他留在了人类手中?
  他的哥哥令他感到困惑不解,但是他灵魂的深处理解了,那是另一个自己,在有着不同记忆的情况下所作出的最终选择。
  麻仓叶至今依然坚信着自己的哥哥不是坏人。他的哥哥只是被过去的记忆所困,迷惘而又绝望。他想要了解自己的哥哥,帮助自己的哥哥。
  在那之前,他需要知道,自己兄弟口中的所谓的家人是谁,这样他才能帮得上忙。
  他想要再见麻仓好一面,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在通灵之战没有正式开始,麻仓好还没有成为众人的噩梦之前。
  *
  叼着冰淇淋的杰洛士听到邮件的提示音,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按了一番,才终于打开了邮件。
  “哎?想要见我的人说是想知道拍卖物品的来历?竟然还有两人?”
  杰洛士手中的冰激凌差点都掉了。
  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卖红宝石,结果引来了继国双胞胎的可悲故事。
  “真是不吉利,让虎杖帮我将两个都回绝掉吧,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按着手机低头向前走。
  他与一个黑发少年,跟金发少女擦肩而过。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杰洛士脚步一顿,回首看去。
  甚至都不用什么方法去辨别灵力,单是那面容,那气质,像极了与他相遇之时,最初的麻仓叶王。那是一个无论被他人如何误解伤害,依然满怀慈悲,温柔到可怜的男人。
  那温柔里却有一种其他人难以想象,置身于所有人之上,如同神灵一般的傲慢与蔑视。
  他的原谅,来自于他觉得人类过于渺小,来自于他认为其他所有人根本就无所谓。那种置身于事外的游离感,带了一种非人的神性。
  只凭着过于独特的气质,杰洛士已经认出眼前的男孩,就是麻仓叶王转世。
  他之所以驻足回首是因为惊讶,哪怕是转世,麻仓叶王竟然和其他人走在一起,没有了曾被人类伤害的记忆之后,叶王最终选择接纳了人类吗?
  兽神官再次悲愤于自己当初的一时失手,被晴明所封印。本该属于他的灵魂完全重新开始,没有留下任何前世因果的痕迹。
  但是联想一下之前他所遇到过的晴明,这个结果也并不算意外。
  就好像电游打到最后一步,还差确定按输入就能获得完美结局的时候,存档跟你say goodbye了。
  ——哪怕再热爱电游的孩子,都会失去重来一局的心情,只能感到世事无常,悔恨万分。
  没相差一两秒的时间,本来正向前走的少年也停下脚步,突然回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竟然对上了。
  “抱歉,请问我们过去见过面吗?”
  少年困惑的问道,似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对方搭讪。
  “没有呢,”杰洛士面不改色的将剩下的一口冰激凌吃掉。“身边有女朋友还试图搭讪,可是很差劲哦,少年。”
  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冷漠开口:“是未婚妻。”
  杰洛士心中涌起一股狂喜!确定以及肯定了,是和晴明一样的套路!
  若说杰洛士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直白的说吧,他现在就类似华国人民49年的感觉——解放了!
  但除此以外,多少还是有一点物是人非的空虚。这就是转世重生,叶王终究还是个人类,不会再有那样一个风华绝代,让人敬畏恐惧的大阴阳师了,眼前的这一个,也只是长相极为相似,某些特质有些类似的陌生人。
  “也许前世的前世,我们见过也不一定。但事实上你只是你,少年,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别人,你我只是陌生人。”
  少年认同他的话,却不由自主流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
  杰洛士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感慨。命运真是有意思,他们现在这样,正如最初相遇之时完全颠倒。青年模样的魔族,与少年模样的大阴阳师转世,真应了佛教里的因果轮回。
  杰洛士一眼判断出与少年同行的少女也有着充沛灵力,他们两个恐怕都是行内人。也是,有着出色的天赋,不做这行都很可惜。
  “那么再见了,不,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遇上魔族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只会被魔族伤害利用个彻底。当年的麻仓叶王之所以变成臭名昭著的邪恶之徒,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见面的话,意味着又会被魔族的阴谋所算计,所以不再相见,反倒是魔族对人类最好的祝福。
  突然一股非常可怕的灵力弥漫开来,少年与少女惊讶四顾,最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杰洛士浑身僵硬,嘴角不由抽搐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都已经再一再二了,总不会出现个再三吧?
  不敢接受事实的兽神官,缓慢的,一格一格的回头。
  “不会再见?硬说这样的诅咒是祝福,我可是会生气。”
  那声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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