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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不仅仅是心事重重的李暻之和不习惯身边守了个人的璇玑没有睡着,隔壁屋子里的沉晴颜和玄泽也是一夜未眠。
  沉晴颜睡不着的原因很复杂,她心里装满了对李暻之这两日种种行径的怨愤,以及被心上人辜负了感情的哀伤,她甚至还担忧自己会不会在这个不眠夜里听见隔壁房间传来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思绪如此不宁,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呢。
  而玄泽睡不着的原因却很简单——沉晴颜睡不着,那他也别想睡。
  该死的心灵共感还没有消失,玄泽依然被少女情思残害得不浅。
  昨夜他就因沉晴颜内心抽芽的春意而被迫醒了一晚上,今夜他更是被满心的烦郁哀愁折磨的憔悴。
  他神魂坚韧,不需要太多的休眠也能精力充沛,但小姑娘复杂多端的思绪实在太过熬人,他真的受不住。
  沉晴颜表面不显情绪,可只有玄泽知道,今日李暻之是真的让她伤了心。
  天未沉时,玄泽还在屋里替她落了泪。
  从未哭过的魔君觉得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可是心灵共感强硬地把情绪传进了他的心里,他也只能跟着沉晴颜委屈。
  玄泽不明白沉晴颜为什么能这么别扭,她喜欢那小子直接去跟人家说不就好了,偏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东猜西想地折腾自己。
  在玄泽看来,喜欢和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好像只要开口说了,就一定能得到圆满似的。
  纵使有沉晴颜带他入人间,可不通情爱的天魔魔君还是理解不了太过复杂的感情。在他的认知里,什么情啊爱的,最后都只是为了上床而已。
  所以玄泽根本不明白沉晴颜为什么要如此苦恼,在他看来,邀请异性共赴欢愉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玄泽的人生经历并不长,他虽在世上存在了千年有余,可抛开被封印的时间,他在这世上也就活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里,光是跨过连天山就花了他十一年的光阴。
  无知无畏的少年魔君那会儿甚至都不会说话,一切全靠本能行动。
  饿了就找能吃的东西吃,渴了就找能喝的东西喝,困了累了就直接往地上一躺,浑身上下连件能蔽体的物件都没有,活像只生来漂泊的流浪狗。
  后来也是因为他实在像个无法沟通的野兽,簇拥他成为魔族之首的人们才半教半带地让他懂了些常识。
  可他知事晓理的时间还是太短,奉他为君的人们忌于他的力量也不敢怎么管教,于是只接触过魔族文化的玄泽只当爱恋是性交的别称,根本不能明白爱情的复杂。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个心里装着情爱的人都想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好与自己喜爱的人亲吻、拥抱、甚至结合。
  所以,在玄泽眼中,所谓爱情,就是一种进度缓慢、甚至花上好多的时间和精力都不一定能成功的性交方式。
  可爱情若真像玄泽想的那般简单粗暴,沉晴颜现在也不会抱着他黯然伤神了。
  第二日,叁人一猫皆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精神最不振的当属沉晴颜,她只是个普通人,比不得李暻之这种修道之人,两夜未合眼的她自然头脑昏沉。
  沉晴颜从未这般迷糊过,她今早起床时撞了桌角两次、洗漱时把盆掉进了井里、吃饭时筷子一正一反都没有察觉。
  李暻之满眼担忧地看着沉晴颜,见她夹了一块姜片,便急道:“那是姜。”
  可沉晴颜就好似没听见一样,她双眼恍惚地将那块姜片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才发觉这不是土豆。
  然后她把口中嚼碎了的姜片吐在一旁的空碟里,又在那盘干椒土豆里夹了颗花椒放进嘴里。
  李暻之:“.........”
  沉晴颜是真的很困,饭后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可刚站起来身子便晃了一下。幸好李暻之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不然她就得摔在地上了。
  “你怎么了?”因为熬了一夜,李暻之的嗓子有点干,原本低沉的嗓音也多了几分暗哑:“你今天很不对劲,是病了吗?”
  “没事。”沉晴颜笑笑:“只是昨夜失眠了,太困了而已。”
  “今天你来洗碗可以吗,我想去休息一下。”
  “好。”李暻之答应道:“你快去歇息吧。”
  李暻之想扶着沉晴颜进屋,但被沉晴颜摆手拒绝了。
  沉晴颜真的太困了,她一进屋连衣服都没脱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李暻之收拾着碗筷,一旁的璇玑见他忙碌,心中过意不去,便跟着起身帮忙。
  只是尊处优养的小公主没干过粗活,洗碗时连着打破了叁个碗碟。
  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惊醒熟睡的人,李暻之看着惊慌失措的璇玑,用斥责的语气低声道:“不用你做这些,你坐在那边就好。”
  “对不起.....”璇玑也知自己帮了倒忙,于是她便老老实实地听从李暻之的话,低头坐在一旁反省自己的错误。
  屋内十分安静,就连洗碗时瓷器相碰的声音都微不可查。
  可性子活泼外向的璇玑却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是压抑——或者说她觉得有李暻之在的地方都有点压抑,于是乎她开口问道:“那个姐姐没问题吗,她看上去脸色好差啊。”
  璇玑心里是有点担心沉晴颜的,虽然她与沉晴颜并不相熟,甚至连沉晴颜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些都不妨碍她的关心。
  “这和你没关系。”洗完碗的李暻之甩了甩手上的水:“进屋,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哦.....”被甩冷脸的璇玑撅了撅嘴,小步走回了李暻之的屋子里。
  为了快点把璇玑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家,李暻之计划叁天内办好所有的事情,然后就带着璇玑踏上去往千阵阁的道路。
  李暻之不敢让璇玑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连去秦武家,他也让璇玑跟着自己。
  这种监管似的对待方式让璇玑有些不满,但还没等她把心中的反感说出来,她便被村民们的热情给砸昏了头。
  “诶呦,小李道长,这是谁家的闺女啊?怎么俊的跟仙女似的啊。来来,小闺女,伸手,姨给你把枣。”
  “怎么就拿了两个啊,再多拿几个,我们家母鸡下的蛋可好吃啦!”
  “姑娘哪里来的啊,多大年纪了啊?哦,是小李道长的表妹啊.....你们等会,我家那老头今天刚在河里打了几条鱼,我给你们拿一条。”
  一路走来,璇玑靠着她惊人的美貌俘获了村民们的心,加上这些村民们听她是李暻之的表妹,便纷纷热情地往璇玑的怀里塞着各种东西。
  甚至有一家的儿子被璇玑的美貌冲昏了头脑,直接把自家两只下蛋的母鸡给了璇玑。
  途中李暻之一直在让璇玑拒绝这些赠礼,因为他们最多叁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东西拿着也没用。尤其是那两只母鸡,那可是人家村民生活的东西,真拿走的话就太不懂事了。
  不过村民们实在是热情难挡,最后除了那两只老母鸡,其余的璇玑都没能成功拒绝。
  “哼~哼哼哼~~”
  璇玑挎着满满当当的篮子,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一边吃着沾了芝麻的糖葫芦。
  她心里因李暻之而起的那点不满早已经烟消云散,连步伐都显得轻快起来。
  今日并不是教授医术的时间,所以秦武对李暻之的到来有些惊讶。
  秦武本想开口问一句“小李道长,您怎么来了?”,但当他瞥见李暻之身后的璇玑时,他的大脑就空了,根本不记得自己还要说什么话了。
  秦武懵懵地将两人迎进家门,他痴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璇玑身上,连平时崇拜的小李道长都被他晾在一旁。
  秦武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李暻之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璇玑,连走路都差点摔倒。
  李暻之这次来,一是为了秦武学习医术的事情,二是为了他弟弟秦文的伤势。
  和另外那个同样都是被树砸到、却只是手臂骨折了的孩子相比,秦文的受伤程度即使用严重二字去形容,也显得有些轻了。
  从年前开始李暻之就一直在医治秦文,虽然这孩子的命被他救回来了,但那双腿也落下了治不好的残疾。
  如果说李暻之在月牙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除了沉晴颜,便是这双他怎么也医不好的腿了。
  秦文的腿几乎没有康复的可能了,若是没有掌握着治愈之术的鹿族帮他治疗,那他这辈子便都要残废在床上了。
  李暻之进到秦文的房间,璇玑探头看了看,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见李暻之,秦文也有些惊讶:“啊....李道长你怎么来了?”
  秦文话刚说完,便看见了李暻之身后的璇玑。
  秦文瞬间失神,露出了和他哥哥一样呆滞的表情。
  “我过来看看你的腿。”李暻之答道。
  李暻之上前掀开秦文腿上的被子,凉凉的冷气一下使秦文清醒过来。
  李暻之一边轻按着秦文的双腿,一边问着他有何感觉。
  在璇玑面前展露自己的残疾让秦文觉得非常窘迫,他涨红着脸,嗫嚅地回答着李暻之的问题。
  一番询问后,李暻之将被子盖回他的身上,并叫秦武出来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璇玑和秦文两个人。
  方才因窘迫生出的羞意不仅没有褪去,反而越发攀升,让秦文忍不住地开始自卑起来。
  他时不时地偷瞄璇玑,想看看她脸上是否挂着同情或轻蔑的表情。但璇玑只是坐在椅子上,专心地吃着村民们给的柿饼。
  秦文小心翼翼地看着璇玑,却不想正好与璇玑视线相撞,惊得他心脏狠狠一跳,慌张地用低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璇玑看着秦文,又看了看手中的柿饼,思考过后,她起身朝秦文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文闭上了眼,几乎是认命似的等待着接下来充满厌恶情绪的言语。
  可他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璇玑只是将一个柿饼递到他的眼前,问他:“喏,给你一个。”
  “啊?”近距离观看下,璇玑的美貌更是惊人。秦文满脸通红,磕巴地问:“什、什么.....你给、给我这个吗?”
  “你不是想要这个吗?”璇玑坦荡道:“我看你一直在看我,还以为你是想吃这个呢。”
  “哦....”秦文双手接过粘了糖霜的柿饼,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你....不讨厌我吗?”
  璇玑十分不解,她歪头皱眉道:“为什么要讨厌你,你又没做让我讨厌的事情。”
  “我身.....有....残....”秦文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刚才还在.....偷看你....”
  因为声音太小,璇玑没有听见最后叁字,于是她道:“不就是双腿残疾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刚才的老奶奶给了我好多柿饼,你如果想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要,不用害羞。”璇玑乐道:“喏,再给你一个。”
  秦文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过柿饼,小小地咬了一口。
  柿饼本就是味甜,裹了糖霜的柿饼更是甜上加甜。
  这是秦文这辈子吃到的最甜的两个柿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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