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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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困难
  修修补补撑几日
  王宝山狠狠抽打牛背:“老伙计, 快走!再不好好走你就等着吃鞭子吧!”
  除崇文还在挑着担子以外,家里其他人皆在后头帮衬着推车,就等着赶紧走过去。
  前头王宝兴家两辆车已经走过去, 他家却在此处停驻良久,因为他家缘故, 车队里其他人也没法子通过, 把王宝山急到不行。
  王宝山是个驾车的老把式, 家里从他爹那辈就有牛车, 所以他对于如何驾车并不陌生, 现在这段路途尽是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就指望着黄牛能给把力,使使劲赶紧过去。
  或许增加糯米砖以后, 牛车上东西更重,让这个“老伙计”多出许多压力,往常用的法子居然再没有效果, 牛车车轮陷在一个土坑里久久不能出来。
  接着后头哐当一声, 车轮居然直接裂开。
  家里人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愣在原地。
  不知道王宝山他们怎么想的,反正木槿是直接懵住了, 现在的车轮并非后世的轮胎, 而是由木头制成的,很难单个置换小零件, 而且一般人做不来这般精细活计, 都是靠县城里或者镇上专门的木匠去做。
  虽说木头车轮比不得轮胎坚固耐用, 但几年之内不至于轻易用坏, 木槿家的车轮还是前年春天刚换的, 比队伍里头大多数人家都要新, 家里人哪里晓得它居然第一个罢工。
  当听到那一声脆响时,木槿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车上的家当该如何放置,他们家又要怎样前进。
  而王宝山心情则比木槿还要复杂,他甚至已经责怪起自己来,他觉得若没有自己那几鞭子,牛或许就不会突然暴躁,车轮也不至于断裂。
  王宝山猛地用力拍自己的大腿,他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木槿和王李氏光听声音就觉得疼,但来不及制止他。
  木槿只能劝说道:“爹,这不能怪旁的,只是咱今天运道不好,现在先把车推出来要紧。”
  崇文听到前头的动静,早就放下担子,他正想说这个来着,听见木槿的话,也跟着把套在牛身上的木板车卸下来。
  崇文又对王宝兴和走在后头的人家说:“我家车轮裂了,还得劳烦大伙再等一等。”
  崇文说话时,很是没有底气。
  现在已经四月下旬快五月哩,车队自打之前从藩王别院里打过打过一回水以后,就不曾再碰见水源,即便再节省,手里头剩下的水已经不多,现在都心心念念赶紧往前走,好去寻找水源。
  结果他家车轮突然给裂开,以至于耽搁队伍行程,就算没人站出来怪他,崇文依旧觉得心里头不落意。
  王宝兴放下手里的鞭子,过来看他家情况,王宝兴和王宝山是堂兄弟,别的族人有难他还要帮衬一把,轮到自家人定然不会不管。
  而其余人虽说急着赶路,但自从出发以来,谁家没个急事,他们越发晓得互相迁就的道理,何况王宝山还与族长一起借给过族人粮食,他们总不能放下碗就骂娘。
  ——
  家里牛可不懂人的痛苦,它背上一下子没有了沉重的负担,显得格外欢脱,和另外几户人家牛蔫蔫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不怪牛没有力气,自从离开水井,已经有十来天,好多人都是中间七八天的时候,才给牛喂过一次水,只不过让它匆匆喝上几口不至于渴死而已,毕竟现在水源有限,人都无水可用,何况拉车的牛呢?
  别人家牛都是这个情形,木槿不敢一味给自家牛开小灶,除了中间王宝山给牛喂过几瓢水以外,木槿只在夜里一次性喂了它一桶水,剩下这几日,她家牛一直处于滴水未进的状态,拉车时更容易没力气,也因为缺水更加暴躁。
  王宝兴把牛的缰绳从王宝山手里接过去,然后木槿一家人先把车上的木桶给拎下来。
  她家用水格外俭省,自打明白水源多难得,家里人比刚出发时更为珍惜来之不易的水源,所以过去十来日,家里还剩下将近一桶水,现在生怕水被洒掉,先拿下来要紧。
  家里人齐心协力把牛车向前推,土坑不算小,加上车上粮食和糯米砖又极重极重,一时间居然没有推动。怕另外一只车轮出问题,他们便没再敢硬推,把上头的糯米砖全给搬下来以后才顺利将木板车推过去。
  王宝山蹲着身子瞧那个裂开的车轮,裂开的地方是最里头的车轴,外头倒还好,不过他们手里没有家伙,很难修好。
  他家粮食家当又是数一数二的多,光车上的粮食就有两千斤出头,这还是出发之后不断消耗之后的数字,还有一千来斤糯米砖,牛拉着都十分吃力,更别提让崇文崇武来挑了,何况担子就那么大,即使从别人家里再借来几个竹筐,也不够放置的。
  木槿她们跟王宝山一样的想法,她家家当多,只能用牛拉木板车,旁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至于说要借别人家的车,更是不可能,大多数人车上都装满东西,根本没地儿给他家腾空,所以木槿一家人在原地陷入沉默。
  还有,车上都是粮食,家家都把粮食死死捂住,即使同为王家族人,一遇到粮食上的事,哪怕一张饼子都能吵起来,把粮食放到其他人家并不安全。
  王宝兴叹一口气,说:“实在不行你就先把要紧的往我家车上放一放,后头装水桶那辆车应当还有空子。”
  他家前头的牛车装着家里大概四千斤粮食,满满一车摞得极高,早就超重,他靠着顿顿给牛喂糠吃饱才勉强支应过来,后头的驴车则带着剩余的几百斤粮食和一个装水的大澡桶以及锅碗瓢盆,家里人走累偶而还能上去歇一歇。
  但实在没法子把老四一家的家当也装上,顶多就帮他略微分担几分压力罢了。
  头上顶着太阳炙烤,木槿的汗已经把后背给浸湿。
  夏天提前到来,才四月末就已经很热,木槿估摸着现在得有三十多度,往后几个月只管更热,还不晓得该怎么熬下去。
  队伍里头都换上单衣,若非天气太干,恐怕男人跟年纪不大的孩子还会把上身衣裳给脱掉。
  现在女人头上围着方巾,男人则戴上夏天的斗笠,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皆是满头满脸的汗,但他们不能把头脸上围着的东西拿掉,不然只管被太阳给晒干。
  木槿同样如此,她在方巾里头还加上一层口罩,现在室外太干,他们又整日整夜在外头风餐露宿,如果为了图凉快,把遮挡都拿掉,且不提脸上会干裂,还会加快身上水分的流失,队伍里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大道理,不过他们有着足够的生存经验,自然而然选择把自己捂住,如此才能避免自己被大太阳晒成人肉干。
  有粮和榔头两家,见到前头停下来,看着像东家那头出了事,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木槿家这边走来,两家人承蒙王家照料,而且木槿还特地拿出粮食给他二人,这时候正是用到自己的时候,他们不能退缩,如果木槿家的车真的没法修,自己得帮着拉一部分才是。
  有粮家孩子还小,并不懂大人的担忧,见到爹娘停下来,赶紧钻到车底下凉快去。
  他身子瘦小,比大人灵活地多,他娘费好大力气都没有将他揪出来,只好由着他去了。
  “娘,你也进来凉快凉快。”孩子咯咯笑着叫母亲。
  木板车正好可以挡住太阳,他坐在下头不必受大太阳的照射,比在外头凉快许多。
  而孩子娘却有另外的担忧,王家家当这样多,她和当家的都受过人家恩惠,假若王家车轮真坏掉,她家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不晓得当家的能不能拉得了那么多东西。
  不少人家都过来人往木槿家这头瞧瞧,现在她一家被团团围住,周围空气不流通,只管更热,家里人免不了心浮气躁,但人家都是好意,又不能赶人,他们唯有深吸一口气暂且把躁意压制住。
  木槿眼巴巴看着冬生,冬生做一手好木匠活,就算以前没做过车轮这种精巧物什,但平常打个凳子椅子却是可以的,他至少比队伍里大多数人更精通。
  崇文见到冬生一直沉默,问:“冬生,你给个准话,你看这个还能不能用下去?”
  冬生和崇文同辈,比崇文小一岁,大名也是崇字辈,不过族里人都叫他小名叫惯了,便很少叫他大名。
  冬生觉得不能,车轮中间已经裂开,即使再套上车,后头也没法走路,而且裂纹还会越来越大,
  他硬着头皮说:“修修补补顶多撑个两三天,恐怕没法子用下去了。”
  路途漫长又艰辛,中间不少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更容易损伤车轮,加上他手里没带太多家伙,很难把已经裂开的车轮给修补好。
  木槿一家本来还抱着最后一把希望,听到冬生的话,眼皮一下子耷拉下来。
  老天爷咋就不给人活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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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僵持
  最后能不能修好
  车轮坏掉, 木槿一家没办法向前赶路。
  一开始时,大家尚且抱有希望,觉得略微修整一下就能再次上路, 哪里晓得车轮最里头车轴和榫卯直接出了问题。
  木制车轴瞧着粗糙,里头却尽是精细活。
  农家手中很少有现钱置换大物件, 顶多就是花钱买猪肉盐巴吃用, 至于木板车, 很可能直接用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木槿家前年才置换的木板车, 在队伍里除了刚分家不久的一对小夫妻之外,就属木槿家的车最新,哪能想到它居然最早罢工。
  “下回再让我遇见张木匠, 一定让他好瞧!”一向好脾气的王宝山这下当真生气了。
  也许他气过了头,忘记自己已经开始逃荒,至于县城里做木匠活的张木匠, 现下还不晓得在何处呢, 往后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次遇见。
  眼下瞧着木槿家的车轮一时半会很难修好, 大家没办法立刻上路,王宝兴敲响手里的铜锣, 让后头人先歇一歇。
  他们晌午才歇息过, 顶多才出发半个多时辰,大太阳顶在头上, 众人不免心烦意乱。
  ——
  自从天气剧烈变化之后, 虽说早上晚上仍然让人感觉有几分清冷在, 但等到晌午, 尤其是上午11点到下午三点, 简直要把人给热化。
  木槿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像前世去过的沙漠, 空气极度干旱缺水,昼夜温差比平时更大,队伍里的人和大多数古代平民一样,为了方便劳动或赶路,身穿短打1,虽然可以避免晒伤,但晌午时难免出一身汗,等到夜间,气温再次降低,他们便会在外头披上一层外袍。
  现在恰好是最热的时间段,加上水源有限,大家不能随心所欲地饮用水,所以难免疲累浮躁。
  好多人又累又热,连动弹也不想动弹,听到铜锣声,直接坐到木板车旁,把斗笠摘下来扇风的同时,还不忘记用衣袖挡住裸.露出来的皮肤。
  不少年纪小些的孩子,被家里大人放到木板车底下的阴影中,木板车被放置时,前头着地,车尾会翘起一块,放两三个孩子的话,呆在里头并不算拥挤,这主要是大人担心孩子肌肤娇嫩,怕在日头最热的时候把他们晒伤。
  “要是有个树荫让俺乘乘凉就好了。”有人看着周边一片荒芜的土色感叹说。
  周边说个寸草不生并不为过,按理说这时候已经是春夏之交,纵使近两年老天爷变脸多了些,但总该长点野草才是,结果现在地上倒还残存着往年的枯草,这种还是没法子取草根而被剩下的,至于树木,也有,然而树皮已经被人剥走,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直愣愣挺在那里。
  所以,想在树底下乘凉都没法子。
  而木槿家里,气氛则尤为紧张,她家牛车坏掉,只能靠家里几个成人扛着家当走,这还得去亲近些的族人家里头借竹筐。
  就算王宝兴和有粮榔头肯帮忙运一部分,牛背上还能驮一些,但家里每个人依旧需要负担极重的粮食,这势必会拖累整个队伍前进的步伐,大伙可能会念着王宝山借粮给自己不说什么,然而谁也不晓得时间一久还能剩下多少耐心。
  如果她家当真长时间拖累队伍,难免会面临被丢下的结局。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木槿她家还只是族人。
  崇武跟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冬生的袖子:“冬生哥,你再瞅瞅,能多用几日是几日。”
  崇武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接近哀求,他往常就同兄长轮流挑着自家担子,就这还每日累到腿疼肩膀疼,如果牛车没有了,家里头人人都得背竹筐,别说他和兄长,年老的爹娘和家里女眷肯定挨不住,到时候一家人能不能全乎走到最后都不一定。一想到此处,崇武就止不住害怕。
  木槿也在一旁说:“是啊,能多用一日是一日,哪怕多用个十天半个月也好啊。”
  家里粮食家当这样多,如果牛车当真报废,肯定没办法维持现在的前进速度,如果能把车修好,跟救自己一家人的命差不离。
  冬生看着眼前的木轮,他连个正经木匠都算不上,不过早几年跟着木匠做了半年学徒,能够打个凳子椅子而已,车轴上的活太精细,除非跟张木匠一样专门做木板车或者有些资历的老木匠才能修补好,至于他,则非常困难。
  这要是冬生自己家的东西,他指不定就上手拆卸一番,反正已经不行,还不如搏他一搏。然而这是旁人家里的,一旦拆完修不好,难免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冬生迟迟不敢上手。
  当然,冬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从前村里头有个小媳妇生孩子难产,外头大雪封山,来不及去外头请产婆,小媳妇自己头上又没有婆婆,所以请村里头一个孩子多的妇人过去帮衬,人命当天的关头,两边还是同族之人,妇人硬着头皮上去帮衬,结果小媳妇没挨住,连人带孩子一起没了。
  那家男人见到媳妇孩子咽气,差点把过去帮忙接生的妇人一道给打死,幸亏其他族人劝着拦着才没有酿成大错,后头男人又另娶一个寡妇,有了新的儿女,不过两家人却从此结仇。
  这事发生时,冬生才十来岁大,他那时候不晓事,还曾过去看过热闹,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虽说四大爷一家人自来厚道,并非那等蛮不讲理之人,然而这时候说句生死攸关之际也不为过,冬生实在怕自己没法修好被怪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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