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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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过四周的花树,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半山别墅前的道路一向人少,只有春花盛开的三月份才有些踏青的市民从这条路经过。平时没人,天气不好的时候更是鸟都看不见一只。贺亭抒开着车窗点烟,拿起包里的小镜子看向自己有些消瘦的脸颊。
  赵聿时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想起章登的吐槽,章登平时就喜欢做一些“西宫娘娘卷大葱”的猜测。
  “你说贺亭抒这种有钱的大小姐,是不是连镜子都是镶钻的?”
  他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镜子。
  没镶。
  “你查到什么了?先说出来我听听。”贺亭抒拿出一张纸巾擦着有些晕掉的眼线,声音忽然多了几分疲惫。和赵聿时这种才做了三四年警察就办了好几个大案的刑警拉扯太费精力,她忽然生出一种要不要全盘托出的想法。
  冰凉的湿巾一角沾上眼角,她猛然清醒了几分。
  “赵警官,你该不会是空手套白狼吧?”
  赵聿时并未对她的反应意外。
  “上个月,江岸别墅区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警方调查时发现是失主曾经雇佣的司机制作了和失主车牌一比一相同的牌照通过了小区的门禁作案,刑侦大队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制作假车牌的窝点。贺小姐,你猜他们发现什么了?”
  没等她回答,赵聿时微微一笑:“前去协查的一名交警认出了其中一个假车牌号码,这个车牌和曾经珠山路车祸那辆货车的车牌号居然是一样的——顺着窝点的信息,我查到了购买车牌的人的社会关系。买下这个车牌的人叫杭程,他有一个远房亲戚叫做刘炎。贺小姐,你对这个这两个人名应该很熟悉不是吗?”
  赵聿时一边问一边看向她的脸:“杭程的哥哥杭路是你母亲曾经的保镖,至于刘炎——他是那天的货车司机。你一早就清楚你的车祸可能和你母亲有关系,所以你自始至终都不关心这起车祸的来龙去脉。说来也巧,要不是交警队的那名同志非常奇怪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又加上你的跑车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还不一定能在当时就记起那个车牌号码。”
  贺亭抒手中的烟快燃完了,火星慢慢地烧到了她的指尖。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赵聿时陈述,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所以?”
  “一个母亲怎么会花这么大的气力制造一起车祸去威胁自己的女儿呢?因为那辆货车偏斜的方向太巧合,滚落的木材恰好砸扁了好几辆车,却都没伤到人。我想这大概是对你的一种警告?如果是警告,那代价也太大了,除非她本身就不想留这个人的活口,正好借这个‘任务’把他一并处理了。”
  赵聿时声音缓缓:“贺小姐,你在车祸前后应该做了什么事惹的你母亲不太高兴吧?刚好她需要让一个知道太多的人闭嘴,索性就让这场戏在你面前演了。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释。“
  赵聿时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顿。
  “还是说,制造车祸是她的惯用手段。”
  贺亭抒将烟头扔出窗外,落下的雨点打湿了柏油马路,也浸湿了那截烟头。她靠向驾驶座,沉默着笑了一声。
  “赵警官,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查到那么多,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助嘛,”她仰起头,“还来找我干什么?”
  赵聿时挑挑眉,声音依旧平静:“我被停职了,在三个小时前。”
  贺亭抒手指支着脑袋,像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我就说你们这些警察,闲的没事管这些案子干什么,自讨苦吃。一个你,一个之前的……”
  她声音忽然停住,静了几秒,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烟。
  “我妈之所以那样做,一是为了除掉刘炎,二是借此警告我如果我不听话也是差不多的下场。至于为什么警告我——因为她希望我按照她的命令处理掉鼎润建筑的刘世伟,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所以她不得不自己处理刘世伟。你不是说关于那起凶杀案,民宿里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吗?那是我妈手下的人做事的一贯风格,从来——从来不会留下任何尾巴。”
  贺亭抒一面说着,一面将烟含在嘴里。因为长期失眠,她的脸色和精神状态都显得不太好,然而这段话却说的异常流畅清晰。
  “我和你没法合作,赵警官。不是我不想,而是除了这些,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并且你现在只是被停职,你知道你再往下查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她声音低了低,“你以为你可以伸张正义……赵警官,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警察。就连我——或者贺知延,都不敢真的反抗我妈的决定,你算什么?”
  “我妈比任何人都看重集团的利益,只要是能达成目标,她不在乎会在这条路上牺牲什么人,包括她的孩子……贺知延应该会除外吧,毕竟她以后会把集团交给他的。另外,你现在也很清楚茵茵和贺知延的关系——”
  贺亭抒说到这里忽然转头,凑向赵聿时的脸:“纪珩,你还记得他的结局吗?他年纪轻轻,本来有大好的未来,却埋骨在只有几个人记得的地方,他最爱的人成为了他生前本来要调查的人的女朋友——你想落到和他一样的结局吗?赵警官,我一开始就对你说过,我从来不是在威胁你,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雨点打到车身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转过脸去,风吹着雨滴落到她的侧脸。
  “这个社会不是靠正义运转的,获得正义也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完成的事。赵警官,你如果明白,就到此为止好了。”
  赵聿时静静听着她的话,待到她最后一个字说完才抬头:“贺小姐,听你的意思,弄清楚一切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才能完成。”
  “很巧,我应该就是这个人。”
  五一假期第一天,学校里空荡荡的。
  芜茵将假期后第一节公开课需要的课件拷到自己的电脑里,抬手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
  她在春夏交接之际容易因为无常的天气而感冒,有时吹一点冷风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烧。上一次发烧挂了两天吊瓶,还被贺知延阴阳怪气了一整天。
  头又晕晕的,她叹了口气。
  外面正在下小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手机上的电话。如果不这么做,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她可能会在路上碰到陆砚怀或者是霍逐——再或者是其他男人,总之只要她和其他男人接触总会被贺知延神出鬼没的车逮到。
  她怀疑贺知延随身带着秒表,因为她估算过只要她和其他男人说话超过三分钟他就开始摆脸色——也不知道他一开始是怎么把这种性格伪装的那么好。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茵茵?”
  芜茵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咳了一声:“我好像有点低烧,你有空吗……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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