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神探[九零]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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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如立即如蒙大赦,小猴子般从上铺爬下来。她明明是因为害怕才下来跟姐姐挤,却反而选择了睡在外侧。
  这张单人床实在太小了,即便两姐妹都很瘦,此刻睡在一处也挤挤挨挨的,翻身都会打架。
  但被软乎乎的小姑娘拱着,一边是家如温暖的体温,一边是结实的土墙,一直心里发慌的家怡,居然逐渐感受到安全感。
  妹妹一躺过来,就微微蜷起身体,屁股拱在床外,用被子包包好,脑门顶着易家怡肩膀,蹭蹭扭扭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就乖乖不再动了。
  不一会儿功夫,便传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格外让人安心。
  家怡不知不觉间,注意力被妹妹分散,居然也有了困意。
  渐渐沉入梦乡时,一些念头窜入脑海:
  家如睡着得这么快,一点也不像特别害怕的样子啊?
  小姑娘是不是猜到大姐睡不着是因为害怕,所以专门跑下来跟大姐睡。睡在外侧也是为了将大姐护在床内侧吧?
  之所以开口说的是自己害怕,而不是担心姐姐害怕,不会是为了顾全神勇女警易家怡的面子吧……
  这猴精的小妹妹……呼……呼……
  ……
  ……
  台风‘桂花’要来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大雨天。
  宝金银行门外的血迹被风雨卷走抹去,旺角街上又恢复如常,人们赶早上工,来去匆匆。
  哪怕昨日发生大惨案,今日照样要为生计奔波,风雨无阻。
  维多利亚港南北两侧区域人口密度极高,马路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往日大家上工时在保持精神距离的同时摩肩擦踵,大雨天则是各色雨伞在刮擦。
  从楼上向下俯瞰,来来往往的彩色圆圈在碰蹭过程中转圈圈,是非常有趣的本港画面。
  有车一族坐进汽车中,松刹车、踩油门之前,先打开汽车调频,听今日的本港新闻或主持人点评昨日热闻。
  搭车一族则将报纸夹在腋下、藏在怀里,免受风雨摧折,进了地下铁、叮当车再掏出来阅读。
  双层电车摇摇晃晃,在狭窄的马路上穿梭,转角处一个大转弯,坐在2层的人会觉得仿佛车要倾倒一般,格外刺激。
  一名拎皮包的眼镜仔在转弯时踉跄,不小心撞了下隔壁长发女白领,道一声歉后,恰巧瞧见对方手里捧着的报纸,上面登着格外清晰的女警易家怡的照片。
  昨天和今晨大家看多了易警官持枪射击的潇洒背影,这张如此英气又靓丽的照片倒没见过。
  “是西九龙重案组的神枪手易警官吗?”眼镜仔好奇问道。
  “是啊,青橙日报之前在ktv杀人案时拍到的。笔者说,拍这张照片时,易警官正在斥责一位记者不尊重事实,对待真相不够公正。那时候她好痛心的说:‘偏见可以杀人的,为什么你不能更公正一些?更懂得尊重他人一点?’好帅啊,你想象一下,她持枪指着你,说出这样的话后,砰一枪。”
  眼镜仔尴尬的笑笑,为什么他要想象持枪女警拿着枪指着自己,还开枪啊?
  白领女性见他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不好意思笑笑,道一声sorry后,展开报纸分享给对这一篇新闻同样感兴趣的同好者。
  【……电视上播放的叶永乾从易警官身边走过的镜头,我反复看了数十遍。放大了叶永乾的表情,和易警官的表情,终于能勉强对当时双方的真实状况,大胆做一些推断。
  彼时两名神勇警探在银行内与两名劫匪枪战,生死危机之中,任何意外和新加入的元素,都可能打破平衡,影响战局。
  叶永乾显然是想让自己成为那个逆转局面的关键人物,是以,他一定是不想打草惊蛇的。这大概也是他没有杀死门外的易警官的原因。对他来说,最佳结局一定是不动声色的在两名神勇警探背后开暗枪,出人意料的杀人于无形。
  但他的算盘,却被一位被他轻视的年轻警察一把掀翻。
  这位年轻警察,当然就是这时也在现场的关键人物,易家怡警官。
  从叶永乾的眼神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把易警官看在眼里。而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悍匪,不知是仍有一线良知,亦或者是过分自负、对‘弱者’存在无法逆转的严重轻蔑,使他放过了易警官。
  而最后,这样一位狂傲悍匪,就死在了他看不起的年轻警官手里。
  在我们民族漫长的历史中,比比皆是出人意表的女性。她们看似柔弱无助,却也能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力量。
  女皇帝、女海盗、女警司、女强人……
  我们可以说最好的猎手,常常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也可以如伟大的战略家那般,道一声女性可抵半边天。
  她们常常被看做弱者,但她们常常也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强者。
  另一方面,孩子被当做是这个社会上的弱者,需要保护。
  但同样的,在我们漫长的历史中,也有许多英雄儿童。他们赤诚,热血,同样拥有可以改变时局的力量。
  十几岁的神勇将军,几岁的抗日小英雄,上个月本港新闻中提及的跳海勇救少女的,也是一位十三岁的小少年。
  常规意义下的弱者,常常做出反常规的大事。
  老人,也是弱者行列不可或缺的一员。
  全球大多数民族中,都有老人去朝圣,诸如楢山节考一类把老人送到山林里,献给山神的文化。
  盖因老人是不可逆的弱者。
  但实际上,神话故事封神演义中的姜子牙、现代的著名科学家……他们都是老人,也都在白发苍苍时,仍做出年轻人都无法呈现的壮举。
  弱,可以是一个真实客观的形容词,也可以是一种偏见。
  我曾亲耳听到女警官易家怡道出‘偏见可以杀人,大家应该公正’这样的话,我们作为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应该对这世上所有评价他人的形容词,做出独立的思考。
  宝金银行大劫案,给我的启示,正是这样一种处世哲学。
  公正,尊重,和反偏见。
  在这样的启示下,或许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这个民族的英雄……】
  这篇报道文字激昂,字里行间都在聊这个案子,又字里行间都不在聊这个案子。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在大清早上工的路上,就被注入了非同寻常的鸡血。
  接下来一整天,所有的老板、上级、同事们都会发现,这一天的身边人,哪怕是往日最懒惰的老油条,都迸发出积极向上的力量。
  这一天之后,人们称这股力量,叫英雄偶像的带动力。
  与此同时,大劫案当天,家怡穿的大众款格子衬衫外套,各家摊位小店皆卖脱销。
  ……
  ……
  暴风雨,家怡不能骑自行车,也不能跑步上班了,难得跟弟弟妹妹一道搭叮当车。
  车上好多人都在看报纸,头条不是登着他们三个当事人的合影,就是她的独照,居然还有一份报纸上登了她的正面照,那清晰度,跟照镜子似的。
  即便一直低着头,或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城市雨景,还是好多人朝她侧目,大概是觉得她太像昨天大劫案的女枪手了。
  在警署附近下车前,一位乘客甚至站起身走过来问她是否易警官,她忙摆手否认,仓皇下车。
  打着三福哥送的粉红色新伞,她一路小跑进警署,仍被溅湿鞋子和裤腿。
  重案组b组办公室里还没人,她干脆上楼去茵姐那里闲坐。帮着整理了半天档案,又读了几份精彩的破案报告,茵姐才上工抵达。
  茵姐抱了抱家怡,歪着脑袋笑嘻嘻从自己的大布袋包包中一拎,拉出一个小保温箱。
  “你是不是闻到我带了好吃的,专门跑上来的啊?”
  “是什么啊,茵姐?”家怡立即放下档案,凑到跟前。
  茵姐拉开保温箱,拍开她馋兮兮的小手,一边仔细从里面拿出两个分装盒,一边开盖一边念:
  “你知不知我这一瓶东西废了我多少神呐。昨天一整晚都没做别的事哦,光做这个了。
  “要把挑去脂皮的奶汁搅匀,再把脂皮盖回来…然后哇,倒入大碗里,两个大碗来回拉奶到温度降到六十五度左右,再跟提前榨好、没有一点杂质的鲜姜汁搅拌,这样凝固后才成就了姜汁撞奶啊!”
  茵姐递给家怡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小勺,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勺。
  “哇,茵姐好厉害啊。”家怡迫不及待端起一碗尝。
  哇,口感奇特,又不至太甜。满口芬香辛辣,又被奶香包裹,让人尝上一口既觉得味道好冲,又欲罢不能。
  真是奇妙的姜汁和鲜奶的碰撞啊!
  “多吃点吧,生姜能驱寒暖胃,很适合这种入秋大降温的台风天啊。”茵姐坐在边上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看着小女警满脸幸福的表情,感受到慢慢成就感的同时,也觉得心里发软发酸,“生姜还能通神明,醒神压惊的。”
  家怡听到这里,快乐抿尝甜点的动作微顿,眼睛挑起望向茵姐,忽然明白过来。
  并非她好运撞上茵姐手作点心,是这一小箱本就是专门为她做的。
  茵姐早听说小家怡年幼丧父丧母,是跟着哥哥和一对弟妹相依为命长大的,昨天经了那样大的事,人人都说与有荣焉,恭喜庆贺,也不知有没有细心的长辈关注到家怡可能害怕,在这荣誉背后也有负面拉扯。
  昨晚她跟着家人一起看电视,瞧见自己家那个无法无天的毛头仔,愈发惦记家怡,就做了这一保温箱的姜汁撞奶。
  各自尝完一碗,茵姐将保温箱递给她,“带回去b组,想起它就来一小盒,慢慢吃吧。”
  “谢谢茵姐。”家怡眼睛热热的,心里暖暖的。
  茵姐哈哈一笑,绕过她走到窗边,指着窗外转移话题道:
  “看,快到9点了,警署开始上人了。”
  家怡也捧着还没吃完的小盒,站在窗边一边小口小口吃,一边看窗下在雨幕中冲进警署的同事们。
  “穿得很随便的呢,都是军装警了,反正到了警署也要换制服,穿什么都无所谓喽。”茵姐老辣的指指点点:
  “会穿衬衫的,那肯定是便衣啦。穿西装啊,多半是督察了。定制西装好贵的,你瞧督察都穿着讲究,开着豪车,好威风啊。”
  “咦?今天三福哥也穿了衬衫诶。”家怡忽然瞧见熟人。
  “白色衬衫,扣子只解一颗啊,个性还是有些内敛,不够潇洒喽。”茵姐啧啧两声,忽然指向另一边,“你看那个是cid a组的章督察,他那件灰衬衫不错诶,还系了袖口,哎呦,今天你们是不是要开大会?做昨天宝金大劫案的复盘总结和表彰啊?怪不得各个都穿得人模狗样啦。”
  “我觉得章督察的灰衬衫虽然注重了细节,质感也不错,但章督察没有三福哥身材好,可还不如三福哥穿白衬衫好看呢。”家怡不得不替自家组里的兄弟说句话。
  “这倒是,三福毕竟是年轻仔嘛,现在体格还很壮实。底子好,穿什么都不会差喽。哎呦,那个是o记的白眉鹰王啊!你昨天见到了,还跟他讲过话吧?他好厉害的,年轻时候也是劲靓仔啊,我们好多女警看见他就要捂胸口哦。”
  “哈哈哈。”家怡被逗笑,忽然瞧见熟悉的吉普驶进停车场,不一会儿的工夫,伞也没打的方镇岳便以手当伞撑在头顶的一路跑向警署。
  “哎呦,要说潇洒还是得数你们b组的方沙展啊。黑色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装裤,黑色皮鞋……却配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啧,系着领带了,衬衫还散着三颗扣子,哇,简直是野性了。要说我再年轻几岁,只怕也受不了呢。”茵姐眼睛不离方镇岳,一个劲儿的感叹。
  家怡望着方镇岳,嘴唇也翘着。
  男人似有所觉,抬起头竟准准朝着他们这扇小窗望了过来。
  家怡吓一跳,跟茵姐齐齐后退一步。躲开方镇岳的眼神,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才大眼对小眼对视起来,随即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时门口有人走进,原来是茵姐的新下属小文员上工了。
  小文员唤了声茵姐后,才瞧见家怡,眼睛瞬间亮起,几乎带着尖叫的腔调敬礼喊道:“易警官,早!”
  家怡忙笑着回礼,看了下时间,还剩3分钟就9点了,她抱着保温杯跟茵姐和小文员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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